《天下徽商-创业纪实》共分“密林松涛”、“密林迷雾”、“密林响箭”、“密林梦痕”四个章节,旨在弘扬中华文化优秀传统,漫步历史密林,穿越历史时空,探寻历史真相,辨别美丑真伪,品评人生百味。《历史密林的悄悄话》一书于2012年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。
江苏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、硕导李建东为《历史密林的悄悄话》作序。
沉重的历史之门
—读张祖涛《历史密林的悄悄话》
◎李建东
(江苏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、硕士生导师)
没有任何一门学科,象“历史”这般令人迷恋、令人眩惑、令人不恤一生心血去抉微爬梳、探赜索奇。有句名言:“历史是一位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”;坐实到意大利思想家克罗奇那里,便成了“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”;古希腊睿哲亚里士多德则力挺“美”的尊严,高倡:“诗比历史更真实”;美国文化学者亨得里克••房龙在他的名著《宽容》里考察人与历史的复杂关系后,发出“历史既是艺术,也是科学”的心声;美国另一位著名的非洲裔教授霍尔,也中肯地指出:“历史发展的规律不断迷失方向,结果显示出极度复杂性,是把双刃剑。”也许正因此,我国作家冯骥才,在他多才多艺的画作上,留下一句著名的题词:“每一扇门都是历史关上的,都等着我们打开。”历史文化学者张祖涛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我们每个人都生于斯、长于斯,令人尴尬而又无可旋避的历史空间。他带着沉重的历史意识,逡巡于历史的密林里,寻觅能够安抚灵魂的“真理”。但真理往往寓于相对之中,臧否历史人物也是如此。“随着时间的推移,了解的增多,以往的评价是补充和修改的。但这儿的关键问题是这种补充和修改、只能是相对真理不断地向绝对真理靠近,而绝不是扩大与绝对真理之间现有的距离。”在密林深处诉说着悄悄话的张祖涛毕竟心地善良,岂不知历史的奥秘与魅力,不仅在于它的“真实”,也在于它的“反真实”;不仅在于人与历史的渐行渐近,也在于人与历史的渐行渐远。作为历史的反思者和观审者,作者终于发出“历史永远没有定论吗?”的永恒之问。
先让我们观审张祖涛笔下的两大反派:唐朝的李林甫、民初的曹汝霖。前者以“口蜜腹剑”而著称,但作者沉潜于历史的钩沉中,试图剖析此位“奸相”的另一面。李沉浮深密,在处理朝政重大军国事务时,“每事过慎,条理众务,增修纲纪,中外迁除,皆有恒度”。他在任期间,改革税制和裁简地方杂费,减轻农民负担,国库也日渐充盈;他亲自修订《大唐法典》,其地位堪比后来世界之《联合国宪章》;他抑制叛将安禄山,斥远佞臣杨国忠,抗击吐蕃,安抚百姓。成为最能贯彻唐玄宗意图的心腹能臣。后者则揭秘“国人皆曰可杀”的“国贼”曹汝霖,如何能够寿终正寝?其实曹氏和袁世凯与日签订之“二十一条”实乃:“此二十一条”非“彼二十一条”。折冲樽俎于前台的曹氏,秉承袁世凯旨意,“条条节节与日据理力争,虽不能做到不失权益,但已争取把损害降到最小。”五四运动火烧赵家楼,躲在暗室里的曹汝霖对军警逮捕学生是持反对态度的。被免职后的曹氏避寓津门,深居简出,乐善好施。并悬壶济世,自任中央医院院长。日军侵占华北后,妄图占领医院,被曹氏力阻;同时赴庐山多次见蒋,反对与日和谈。在他晚年的回忆录中还倾述前尘:“回想起来,于己于人,亦有好处,虽然于不明不白之中,牺牲了我们三人,却唤起了多数人的爱国心,总算得到代价。”直至九十高龄寿终正寝,“当是因为他确确实实以‘晚节’稍许‘挽回’了他自己的‘前誉之失’。”李林甫与曹汝霖皆以“恶名”传世,但作为真实的历史,当另有一番天地。
且看另两位以“盛名”传世的杰出人物。一为明朝的“南包公”海瑞,另一为伟大作家鲁迅。前者以刚直不阿的“海刚峰”著称。但时乖命蹇。一方面,嘉靖四十四年十月,海瑞以上谏议朝廷的《治安疏》,而罹祸下狱,另一方面两个儿子同年横死。其实,先后嫁给海瑞的六个妻妾(三妻三妾),“有四个下场都十分悲惨”。史载“海瑞母亲刁钻刻薄,拿儿媳当出气筒。海瑞则唯母命是从,甚至大骂媳妇只要老母不生气,就是尽孝道,全然不管对方的死活和感受。”与他同时代的学者何良俊撰《何氏语林》中记叙海瑞五岁的女儿,因接受僮仆的饼子,而遭父亲怒斥并被逼迫饿死的故事。“从大处看,海瑞为官一生,确实不愧是一代清官楷模。但若论个人私德,特别他对女性扭曲的感情,害妻害女,麻木不仁,不可理喻,确实不足为训。”后者则记述带着蒋介石“通缉令”而去世的鲁迅,如何善于把握分寸,侧身周旋于那样一个人人自危的年代,还称蒋为“介石同志”。在大革命时期,鲁迅倾力加入中央研究院,虽未成功,却以“特约撰述员”的身份,白白享受了国民政府的四年干薪。1930年5月,中共首脑李立三曾亲自会见鲁迅,希望鲁凭藉影响,以真名撰文“痛骂一下蒋介石”。鲁当即回绝:“文章是很容易写的。不过,我用真名一发表文章,在上海就无法住下去,只能到外国去当寓公。”可见鲁迅之处事方式与“打壕堑战”的斗争策略。当然,距今四百余年的海瑞与距今七十余年的鲁迅尚不足同日而语。随着时代与时间的演进,拂去历史的尘埃,历史人物的真正面目,还将进一步呈现出来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即作为生活中的人,与作为赖以“传世”与“成功”的人,其间会持有一定距离,但又无足以抹杀他们的“传世”与“成功”,因为他们是一个个既高大,又凡俗的活生生的人。
历史之人,与人之历史,永远是一个常说常新的千古之“谜”。正因此,“历史”才有了永恒之魅力。在此“密林”中的逡巡、徘徊、寻觅、探赜┅┅,皆为还“历史”一个真面目。“历史”以呈“过去”,“现在”则勇往直前。任何历史,都会被现在的反思者与观审者进行无情地揭秘、拷问与“祛蔽”。易言之,历史永远是当下的历史,其“真实”与“真理”一样,永远是相对的。探绎历史,只不过是一个无限接近而永远不可能达到绝对“真实”的过程而已。这种“悖论”,恰好赋予了张祖涛本著以玄奥、奇趣与厚重。并以七律一首述之曰:
神州几度锁风烟,但拜明月不拜仙。
敢奋云翮标大纛,更著铁笛诉弱弦。
江河难渡呈唱绝,书卷堪负有尘纤。
九皋烛照清平乐,一声寰宇涤真颜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