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旅作家张秋铧1946年出生在湖北仙桃一户贫苦农民家庭,中专毕业后参军入伍,1975年来到天津,至此定居,在工作的同时长期坚持文学创作,出版了多部小说、人物传记。他说自己是新天津人,天津是他的第二故乡,“天津给了我幸福的家,孩子在这里健康快乐地长大,天津有我很多朋友,天津给予了我创作的灵感,天津是我的文学梦开始的地方……”不久前的一天,我有幸聆听了这位老作家的心声。
青春韶华献部队
魏巍建议他写小说
张秋铧的家乡仙桃,位于湖北两大革命根据地之一的湘鄂西地区洪湖革命根据地。他从小受革命传统教育,母亲有文化,常带他去认墙上的那些标语,“打土豪、分田地”“中国共产党万岁”,教他写大字、打算盘。上小学在村里,要过一座小桥,他每天穿着草鞋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,最渴望能拥有一双球鞋。上中学以后,学校离家十几里远,除了每学期两块钱的学杂费,住校食宿免费,星期日回家,学校还发给两毛钱伙食费。他把钱攒起来买书,喜欢《青春之歌》《红岩》《红旗谱》《可爱的中国》……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,拼接出他的少年时代。
1964年,张秋铧从县城的中医中专毕业,分配到离家二十多里的乡镇卫生院。转年秋天,他参军入伍,踏上了广阔的军旅之途。不久后,张秋铧跟随部队来到太行山脚下的邯郸,学习汽车修理技术。他发挥特长办黑板报,写广播稿,写宣传标语,当班里、排里的读报员。那时他很难适应北方的寒冷,隆冬时节,大地冻得裂了缝,他要去菜地捡白菜帮子,用冷水洗净、切碎,再到炊事班打来泔水煮熟,掺和上米糠,挑到猪圈喂猪。一天下来,两手冻得红肿,脸皲裂出血,但他没有叫过苦。他带班到农场种水稻,在部队卫生所从事医务工作,下连队为战士看病,向战友传授医疗知识。青春韶华献给部队,也铸就了他刚毅的品格。
那时候张秋铧开始写文章,成为多家报刊的通讯员。1970年,他调到北京军区后勤部政治部当干事,这段经历让他开阔了眼界。因为爱人、孩子在天津,1975年,张秋铧申请调到天津,在254医院政治处工作,业余时间仍笔耕不辍。在一次创作学习班上,著名作家魏巍建议他写小说,于是他写了《新来的护士周萍萍》,凭这篇小说获得军区文学创作二等奖。
起步难,上路快。这个美好的开始给了张秋铧很大鼓励,从此他在文学道路上再也没有停步。1981年,他的中篇小说《东湖洼之晨》在《天津文学》发表,获“新港小说奖”,至今他依然珍藏着那个飞天造型的陶瓷奖杯,那是他获得的第一个文学奖。
浩然给他讲写作技巧
撰写30万字《抗日名将张自忠》
张秋铧结识了很多文学圈的朋友,其中就有著名作家浩然。那一年,浩然在254医院住院,张秋铧经常去病房看望他。他们谈读书,谈文学,谈小说,有一次他们一起坐车到郊县去,偶然看到一个女孩在路上捡树枝,浩然就此给他讲,写小说应该联想到背后的故事。当浩然说“特别害怕静止的描写”时,张秋铧似懂非懂,但回去后反复琢磨,终于悟出其中的道理,小说描写要有技巧,故事永远在行进中,就像流水一样,永远湍流不息。
张秋铧写的第一个天津人,是北宁公园老园长张志洪。那是1990年,百花文艺出版社邀请十几位作家写北宁公园,张秋铧是其中之一。但由于各种原因,过了很久仍未成行。张秋铧主动请缨到北宁公园采访,在半年多的时间里,他多次采访了时年92岁的张志洪老人,了解到老人1925年参加革命,在炮火连天的革命战争中出生入死,新中国成立后带领职工创建北宁公园的故事。随后,他仅用了三个多月就完成了18万字的人物传记《园中情》。这部书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,石坚作序、孙犁题写书名。
紧接着,张秋铧开始创作自己的第二部长篇小说,他要写的是张自忠将军,创作灵感来自故乡。张自忠将军牺牲在湖北,他小时候就知道“张自忠守襄河”的故事,到天津后,看到有一条张自忠路,才知道张自忠曾在天津北洋法政学堂学习,抗战前担任过天津市市长。那该是怎样一段波澜壮阔的经历啊!他对百花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刘国玺说了自己的想法,得到肯定和支持。
但这无疑也等于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,张自忠将军距离自己太遥远了!但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”!首先要做的是查阅资料,他下了很大功夫,也得到很多朋友的帮助。在天津市政协文史资料办公室,方纪先生之子热情接待了这位部队作家,帮助他找来很多资料。为了支持他到湖北等地采访,时任天津市作协秘书长谭成健给他特批了三个月创作假补助,每个月99元,还给他开了采访介绍信。在湖北襄阳,张秋铧参观了张自忠将军牺牲时的战场;在重庆,他参观黄山别墅,拜谒张自忠墓;在湖北宜昌,他走访博物馆,去文化社团、文学社团搜集杂志、书籍和民间故事。
1993年整整一年,张秋铧靠“爬格子”手写初稿22万字,患上了肩周炎。1994年他又进行了多次修改。1995年是抗战胜利50周年,30万字的传记《抗日名将张自忠》正式出版,影响很大,有关部门召开了研讨会。20年后的2015年,这本书再版问世。
写天津人的故事
对天津感情至深
改革大潮汹涌澎湃,张秋铧与天津的作家们一起,用手中的笔抒写着时代,他写了多篇报告文学,讲述天津的企业家们投身改革的故事。他还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军事部委托,采写了任弼时的夫人陈宗瑛、陶铸的夫人曾志、董其武将军等革命前辈。他从未停止文学创作的脚步,陆续出版了心理文学随笔《贯通一生的心理手册》、长篇小说《太阳半张脸》,而中篇小说集《烟雨南运河》写的全是发生在天津的事。朋友们常对他说:“你不是天津人,写天津人还挺像的!”张秋铧笑答:“我下功夫啊,我把天津老地图找出来研究天津的历史,我对天津感情至深!”
2019年7月10日,由《文艺报》、作家出版社、天津市作家协会共同主办的张秋铧叙事长诗《涛声回响六百年──钓鱼岛之歌》研讨会在北京举行。这部叙事长诗有人物,有故事,有民俗与民谣,有神话和爱情,全景呈现了自古以来我国渔民赴钓鱼岛捕鱼的漫长历史。张秋铧用诗歌表达爱国主义情怀,将历史与文学融为一体。
为创作这首长诗,他多次到浙江、福建采访,在码头、港口、博物馆搜集民间故事和资料,了解当地渔民的生存之道和生活习惯,听他们讲述历史传说。5000行的诗歌创作可谓呕心沥血,因劳累过度的他还更换了心脏起搏器,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。他说:“我一直在探寻这片岛屿的身世和它遥远的故事,希望能把这片岛屿种在人们心里。”
近几年,张秋铧沉下心来,汇编自己的小说集《东湖洼之晨》,选录24篇作品,内容涉及农村、城市、队、医院、家庭,展现和讴歌了这个时代。
一转眼,张秋铧来天津已经几十年了,连口音里也带了些天津味儿。除了部队短暂的探亲假和出差,他几乎没离开过天津。他亲身经历了天津的发展变迁──刚来时,他家只有一间12平方米的小房子,住着老人、孩子一家三代,他只能在昏黄的电灯下读书,晚上写作要到医院的护士学校,坐在晚自习教室后边的课桌旁。现在一切变了模样,他与老伴儿过着安逸幸福的退休生活,两个女儿在天津出生长大,成家立业,成了真正的“天津娃娃”。
张秋铧精神矍铄,性格开朗,不了解他的人想不到他患有严重的心脏病。他说,正因为心中有信念,有热爱,才能一路坚持下来。如今他正在整理自己的报告文学作品集,一部新的长篇小说也在酝酿中。他说:“天津是我的福地,文学是我的使命,我要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,献给我的第二故乡──天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