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一个印人成功的标志,其印风必须宗古,如诗之宗唐,字之宗晋,像诗人之与李杜,书家之与二王那样,汉印乃是明清文人印之最高法则和优秀楷模。从明清文人印章的艺术实践来看,印人追摹的则主要是汉官印以及与官印风貌相近的汉私印,这似乎是众多印人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。
但在这条路上走久了,会不会被汉印同化,失去了自家的气象?这更是衡量印人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。邓石如从汉印中走来,但他绝不像汉印中走来的何震;吴让之继承了邓石如的印风,但他绝不是邓石如印风的复制品。一个印人的风格可能是多元的,是不稳定的,甚至有一些技巧尚待完善,但他的风格必须是他的,而不是他人,这样,久而久之,他必然会成为独立特行,开宗立派的篆刻大家。
以上是我读刘本镐印稿的一点感受。
初识本镐先生的印稿,我并不是十分喜欢,原因在于过分端正工稳,而且在端正工稳中又多带方折的奇崛,印面过于传统,用刀多用切刀,且印边没有破残。他好像彻底改造了邓石如的印风,摒弃了所有的弧线韵律感,用方折的笔画一段一段组成刚健的印文。
但后来细观,我扪心自问:刘本镐的印风像谁?值得肯定的是,他的确从汉印脱颖而出,但他又不像步汉印而成功的任何大家,刘本镐就是刘本镐。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。
刘本镐继承了西汉那种平正方直的朴茂印风,体现了朴实之美。换言之,汉印之平实的风格,也是来自缪篆的平实的书风。这是汉印区别于先秦古玺之奇诡、秦印之雅润的独特之处,也是汉印之所以能够去掉秦印界格的原因之一,使之汉印有一种秦印博大的视觉效果。
刘本镐的印风给人正是这种博大的视觉效果。先生的印风平正,但并非是那种均匀、绝对整齐的机械平正,而是包含着不平、不正、不均匀、不整齐在内的总体风貌的平正。这种不平正的平正,不方直的方直,正是刘本镐先生印风平而见奇的审美特质。他尚法而不失之苛严,平实而又富于变化,正直而不失之板滞,端厚而更见博大。这既是中国艺术精神的崇高境界,也是后世印人从汉印中所体认到的美。
近从刘本镐先生的博客上读到他制的几方印,让我对他又有新的看法。一方是《大漠孤烟直》,一方是《长河落日圆》。《大漠孤烟直》一印,苍茫雄浑,复归于朴,似乎透出几分吴昌硕印风的神韵,贯注一种富有创造性的表现力。这种表现,使他成功地摆脱了篆书中固有的几何图形的机械性。刘本镐为文人雅士以及朋友们所刻名章,多采用切刀,印面多为平正。而他所刻的《大漠孤烟直》,以及《大渡桥横铁索寒》等章,又呈现一种不衫不履、粗头乱服雄浑苍茫放荡之风,给人一种强烈的艺术效果。
由此观之,本镐先生亦是篆刻方面的多面手。他既追求平正工稳,又追求浑脱高浑,奇气横溢。他给友人所刻的《宾泽》一印,不顾忌正统的或传统式篆书的丰润光洁的线感,而在率意、神味浑穆、拙朴中充分展示内在的情感与形式上的韵律。这方印,我想他大概摒弃了切刀的习惯用刀,而采用冲刀的形式。他使用的是一种“出锋钝角”之法,刀行在石上,自然有一种迟涩之势。正是这种迟涩的运刀,而使那种浩荡与悍猛的气势深蕴于印章之内,给人以艺术的震撼。
刘本镐,笔名苦石,别署沔阳农夫。现供职于广梅汕铁路京九电气化指挥部。他自幼酷爱书法篆刻,先拜著名金石篆刻大师金云鹤先生为师,后拜湖北著名书法家陈义经、周永基先生为师。数十年来,临池不断,刀耕不止。篆刻是一门奇妙的艺术,表面上看,它呈献给受众的是一种静态的美。一旦你真正深入到作品中去,又会感悟到另一番灵动之美。因此,创作者在制作篆刻线条时,始终心怀一个“动”字。我不知道身处南国的刘本镐心在向何方运动,刀在向何方运动。但我相信,他的每一次“心动”和“刀动”,都是他艺术水准的又一次飞跃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