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径尺之素,操柔挠之翰,规规然腾掷于方函之间,而兔起鹘落,振毫直遂,以使夫形出而神会,笔到而意生,此岂非外内相应、心解天弢有以致之乎?故东坡以谓画竹者节节而为之,叶叶而累之,则不复有竹。嗟夫,有味乎斯言也!古今之写筼筜竹石者,往往饮食偃息其间,以尽其变化,至于视听漠然,无概于心,然后能心手相契以出之。然则吾湖之有竹,竹之有吾湖,讵非天邪?
吾湖山水清越,秀甲天下,绿筱新簜,修干贞筠,徧植诸邑。邑中子弟坐对琅玕,朝暮濡染,养中虚之气,挺峻洁之姿,寖之深所以能应之远也。而来宰守令,亦借此以得轮扁斵轮之资,俾其素所积蓄,一旦发越,若万斛之倾泻也。故写竹之艺,自道子以降,孙位、张立名迹不存,而法独备于吾湖,良有以也。与可首发天人之秘,渭滨千亩,独在胸中,一启法脉之正,遂乃度越千祀。而东坡继之,高才绝世,如杲日之腾空,黄钟之振雅,于是湖州竹派之名以传,而斯道正法得承其权舆也。方其曝书画见竹废卷而哭失
声,诚以千古真赏,且悲夫道术之不可知也。迨乎魏公一出,湘管虚籁,气密神藏,笔得真机,法兼众妙,前兹莫备,后兹莫加,信乎竹家之宗源,墨派之枢要也。嗣是李息斋、吴仲圭以洎乎近世吴昌硕之等皆莫能逾此,而庆系长衍,遂及于今。
比岁画学勃兴,吾浙操觚濡毫以缵夫墨竹之绪者,彬彬然盛焉,乃以明庐先生之倡,举竹家之莲社于湖州。猗其休与,斯固有深意也哉!今年孟冬,社中诸贤复将举其佳制,汇展于吾湖,一室之内,琳琅纷见,将所以绍远脉于前修,抑且适其时于方来欤?
曩者与可尝谓:“予之所好者道也,放乎竹矣。”则今之作者,茍以好道之心,放乎明玕青士之间,则外内之应,视听之几,庶几有以得之,斯殆湖州竹派之所永传而可以质诸将来者欤?五峰徐先生、思澂刘先生尝总其事,数以序言相属,予画学浅陋,固无能胜,因就所闻于古昔,略引其端。至于诸家艺境之品题,则非予言能尽,览者即其画作自各有得。
该书于2013年11月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。 |